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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田大队长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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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 这颗孤独苦闷的心灵

    32

    梁梦一又经不住诱惑了。

    在办公室里,当余爱梅以那清柔甜蜜的嗓音亲切地叫他一声梁哥的时候,当她用那纤细的手指把她那耳际的秀发向后一掠,修长白皙的脖颈向后面一扬的时候,当她出于礼貌,说话时嫣然一笑的时候,他真的如痴如醉了。

    余爱梅是个爱干净又勤快的人。每天早晨上班,她都要把两个人的办公桌擦抹一遍。作为女人和下属,她觉得这是她的责任和义务。在擦抹梁梦一这边办公桌的时候,她离他很近,他甚至都能闻到她的头发味儿。她那纤细的腰背,圆圆鼓鼓的臀部,距梁梦一近在咫尺。她斜着身子往桌子里面用力,这姿势越发把她的腰背与臀部突出出来。每当这个时候,梁梦一就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他嗓子发紧,呼吸困难,手脚甚至微微地有些颤抖。他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一把把她搂住。

    出差坐长途客车的时候,他们俩挨着坐在一块儿。这是很自然的,一个单位的同事哪能不挨着坐在一起呢!

    对余爱梅来说,和自己一个科的男同事坐在一起总比和别的陌生男人坐在一起要有一种安全感。对梁梦一而言,有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同事坐在身边,他感到非常的惬意。不,应该说是感到非常的幸福。表面上,梁梦一显得很自然,而他的内心却在想入非非。他真希望这客车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下去,走到天涯海角,走到世界末日。他想象这客车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连司机都没有了,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又想象这客车走到天黑,她困了,累了,她靠在他的身上;或者干脆半道上翻了车,他们俩却安然无恙,她只是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惊吓,这惊吓的程度恰好够她投到他的怀抱里,要求他的保护……

    梁梦一想,能和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在一个办公室里工作,真是一种缘分哪!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是老天爷可怜自己,同情自己,把这么好的一个礼物赐给了自己,来安慰自己这颗孤独苦闷的心灵。既是这样,自己怎么能辜负老天爷的好意呢?

    可是,老天爷太遥远,太渺茫了,遥远渺茫得形同虚无。他更应该感谢的应当是顾局长。可是,不给他送礼,他能给自己一个科长的职位吗?如果自己不是法规宣导科的科长,能和她在一起共事吗?说来说去,一切都得归功于那二十万块钱。

    不管是天意也好,还是命运也罢,机会就摆在面前了,自己绝不能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现在,社会上的情人关系很多,只要做得人不知鬼不觉,不妨碍两个家庭关系,何乐而不为呢!若是真能够取得成功的话,那将是多么美妙和幸福的感觉啊!四十多岁的人,能和那么年轻漂亮的女同事相拥在一起,也算不枉做一回男人了。

    梁梦一在心里鼓励自己: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自己年龄还不算太过,让自己的生命之光再闪耀一回吧!

    就这样,梁梦一开始想方设法向余爱梅接近了。经过几天的精心计划和安排,一个设计好的圈套就等着余爱梅自己往里面钻了。

    这天上午,当所有的公事都处理完了之后,梁梦一点上一支烟,吸了几口,精神放轻松了,然后带着几分感慨闲聊道:“现在这些做买卖的,心可真黑,往死里宰人。我有一个老乡是卖服装的,二百块钱上的衣服卖八百块,还不讲价,一套衣服就挣五六百元,真是暴利。若不是老乡的关系,说了实话,咱们顾客根本就不知道底细……”

    “是,可不是怎的。”

    余爱梅也举出具体事例来附和着。

    两个人世道人心地感叹一番之后,梁梦一忽然话锋一转,很随便似的说道:“唉,你想不想买衣服?这小子答应按进价给我一套。”

    余爱梅一听,倒是有点动心。但转念一想,既是便宜事,还是留给人家自己呗,自己怎好意思占这份便宜呢!于是就笑着说道:“梁哥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么便宜,还是留着给你家嫂子买吧!”

    一听这话,梁梦一心里真有点感到惭愧。他和妻子结婚这么多年了,他还真没给她买过几回衣服呢。过去条件不好,没办法,也没什么可说的。现在条件好一点了,却要讨好别的女人。他真感到有点对不起自己的妻子。可是一看眼前余爱梅年轻漂亮的身影,妩媚可爱的容颜,羞愧之心也就变淡了。一想到她给自己带来的那份愉快的感觉,他甚至对自己眼下所做的一切感到心安理得,说起谎话来也不觉得心虚拗口。他几乎连眼皮儿都没眨一下,就说道:“她前几天刚买了一套,和我看的那一套样式、档次都差不多少的,她暂时不想买了……你若是感兴趣的话,就去看看呗,相中了呢就买,相不中呢就当白溜达一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话说到这份上,余爱梅就更加动心了。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让梁梦一为之陶醉的迷人笑容。

    “这么说我就去看看!”然后又自言自语似的说,“得找个伴儿呀!”

    梁梦一知道她说找个伴儿是指单位的女同事。余爱梅人缘好,单位里,年纪相仿的几个女的,出来进去的经常找她。年轻的女人到一起,嘁嘁喳喳,叽叽嘎嘎,除了家务事,不是唠化妆,就是唠服装。

    梁梦一沉吟一下,说道:“依我看,最好还是不找别人,别人一去,把情况给传出去,人家还怎么做生意呀!我领你去先随便看看,行不行你自己拿主意;买不买没关系,千万别让别人知道了。”

    余爱梅为人单纯实在。听梁梦一这么一说,也没多想别的,就同意不找别人,只单独和梁梦一一起去。

    他们来到了无兹市最大的一条商业街。这里是商店比较集中的地方,除了几家综合性的大商场之外,街道的两旁全是专卖店,一家挨着一家的。有专卖服装的,有专卖鞋子的,有专卖裤子的,各种各样,应有尽有。既是专卖店,档次质量相对就好一些,价格相应也比普通商店贵一些。

第五部分 窥到了一件天大的秘密

    在那众多的专卖店当中,他们找到了梁梦一说得那个地方。

    其实,梁梦一哪有什么开服装店的老乡,这完全是他自己瞎编出来的。

    在一个办公室共事的这段时间里,梁梦一发现余爱梅不仅人长得漂亮,也喜欢穿衣打扮。在和女伴儿们闲聊的时候,也总爱唠这件衣服好,那件衣服漂亮之类的话。这也是很正常的,爱美是女人的天性。除了那些因为太老或太丑失去自信心而自暴自弃的,时下的女人哪有不喜欢打扮、不爱漂亮的呢!但遗憾的是,余爱梅的家庭经济条件不怎么好。丈夫原来在床单厂上班,企业效益不好,本来就挣不了多少钱。他人老实,又没有啥技能,工厂倒闭以后,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工作,就在一家浴池干了搓澡的活儿。如今的城里,高档的低档的,满大街到处是洗浴的地方,干搓澡的人自然也很多,辛辛苦苦,一个月下来,也就挣个几百块钱。她自己一个月也是几百块钱的收入。两个人加在一起,一个月才一千多块钱。对一个三口之家来说,也仅仅是维持温饱。

    在和女伴儿们闲聊的时候,余爱梅就经常流露出没钱买衣服的遗憾。于是,梁梦一就想从买衣服这方面打开缺口。

    他想,若是直接给她买衣服的话,异性同事之间显然是不妥当的,她也不能接受。于是他就编出卖服装的老乡那儿可以买到进价衣服的谎话。

    他先走了好几家服装专卖店,最后在他说的那一家看中一套女装,款式、大小,对照余爱梅的身材、年龄、气质,觉得都挺合适,衣服的号码又全。他和老板说好,明天领人来看,他先交了预付款六百块钱,其余二百块钱明天交。并嘱咐老板,等明天人来的时候,不要提起预付款的事。

    老板觉得这事有点新鲜。他做服装生意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要先交预付款的顾客呢,因此猜疑种种。但转念一想,卖出去东西是真格的,管它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所以就答应了梁梦一的要求。

    就像俗话说的,无巧不成书。梁梦一领余爱梅去的那个服装专卖店,正是前几天余爱梅去过的。梁梦一让余爱梅看的那套衣服也正是她那天试过并看中的。当时,余爱梅是满心喜欢的,只是价钱太贵了,她和店里老板讲了好一会儿,结果人家说什么也不往下压价,说八百就是八百。她心里也明白,像这种服装专卖店,一般都是不讲价的,标价多少就是多少。价格相对贵些,但质量相对也有保证。总之,她当时是非常遗憾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今天一看价钱压到了进货价,心里自然高兴,真是一种挡不住的诱惑。

    但令余爱梅尴尬的是,人家已经把价格压到了最低了,可她兜里却只有一百块钱,还差一百呢。

    和梁梦一一起来的时候,余爱梅曾在心里想,别人看好的衣服未毕能让她可心。早知道能这么称心如意,来之前她就在单位和姐妹们借点了,免得在这儿丢人现眼。当然,梁梦一也是一个单位的,而且还是坐对面桌的,但毕竟不如姐妹们好开口。尤其又是靠人家的关系把价压得这么低,再和人家借钱就更难开口了。若是改天再来买呢,一怕衣服会卖没了,二是怕时过境迁,担心老板会改主意。

    复杂的心理表现为复杂的表情。梁梦一看到余爱梅为难的样子,就已经猜出几分了。

    他把余爱梅叫到一边,小声问道:“这个价钱多便宜呀,衣服你也试了,多合适呀,还有什么问题吗?”

    余爱梅脸上有点微微地泛红,难为情地说道:“好是好,只是……我兜里的钱还是不够……”

    听到余爱梅这番话,梁梦一就像听到了求救信号,他当然愿意伸出援助之手。他甚至暗暗地有些幸灾乐祸,因为他知道,她欠他的情越多,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会越小,离他最终所企盼的目标就更近一步。

    梁梦一心里高兴,他在竭力克制着自己,避免把心中的喜悦之情流露出来。他努力把语气调整得自然一些,说道:“钱不够就说一声呗,谁都有赶上买东西兜里钱不够的时候,这有什么呢!”

    梁梦一在找钱的时候,故意把钱夹拿得挺显眼,角度方向都恰到好处地让余爱梅看到里面的钱。余爱梅只瞟了一眼,就看见里面百元的大票有一小沓儿。

    容貌是女人的资本,钱财是男人的荣耀。余爱梅看到梁梦一兜里钱多,又出手大方,心上就生出几分敬慕之情。相比较之下,自己的丈夫平时身上也就带个百儿八十的到头了,作为一个男人真是太寒酸了。也不是她把着钱不给他,而是他压根儿就挣不了多少钱。于是隐隐地就有些瞧不起自己的丈夫。

    就在余爱梅试衣服,梁梦一站在旁边看着的时候,张重臣恰好从服装店的门前经过。人都已经走过去了,脑袋才反应过来——“好像是余爱梅在里面,真是她吗?”

    张重臣想试试自己的感觉对不对,就退回一步仔细地往里面一瞅,果然正是余爱梅。年轻的女人逛商店试衣服是正常的。但出乎意料的是,梁梦一也在那儿,看样子,好像也在帮着她挑选衣服。

    张重臣好像窥到了一件天大的秘密,心里非常兴奋。他不想让两个人知道他发现了这个秘密,马上就拔腿走过去了。

    余爱梅和梁梦一两个人的精力都在那套衣服上,对张重臣的偷窥竟然毫无察觉。

    他们哪里知道,就是张重臣这匆匆的一瞥,给他们后来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买完了衣服,梁梦一心里暗喜,觉得这一步算是成功了。余爱梅呢,买了一套可心的衣服,喜上眉梢儿,心里对梁梦一充满了感激之情。

    余爱梅把衣服拿回家,一进屋,气儿还没怎么喘匀呢,就迫不及待地又把那套衣服穿上了,站在镜子前面,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满意,越看越高兴。这套衣服穿着太合适了,简直就是给她量身订做的一样。它的款式是那么的新,面料是那么的好,做工也是一流的。看上去,又时尚又有档次。

    常言说,人是衣裳,马是鞍。余爱梅看着自己美丽的身材穿上这套漂亮衣服,真如同锦上添花,美不胜收。她似乎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竟是这般的漂亮,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看着看着,忽然顾影自怜,悲从中来,叹自己白长了一副漂亮身材和一张娇美的脸蛋儿。回想起来,结婚五六年当中,哪穿过几件像点样的衣服。看看人家,今天买一套,明天买一套,花样翻新,多体面,多风光!这一切不如意的原因都是因为自己嫁了一个没有出息的丈夫。若是自己的丈夫也能像梁梦一那样,又有钱又有好朋友,一定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那该有多好啊!一想到自己竟会做这样的假设,她的脸上不觉微微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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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 慷慨由感激变成感情

    余爱梅原本想等过几天再穿那套衣服的,以免在梁梦一面前显得自己太性急,让人家笑话。可她又实在忍不住,结果第二天就穿上了。

    到了单位,引来许多人的注目。女人们少不了端详、赞美,男人们虽然不便说什么,但那欣赏的眼神儿比女人们的赞美之辞更让余爱梅感到惬意。

    女人们端详一阵之后,少不得还要亲手摸一摸,问问在哪儿买的?花多少钱买的?问这话的时候梁梦一也在场。余爱梅如实地告诉她们是在某某商店买的,但在价钱上却撒了谎,说的是正常的标价。

    在说这些的时候,余爱梅不由地看了梁梦一一眼,两个人的目光碰了一下,旋即就移开了。但就是这目光的倏忽一碰,他们都感到在两个人之间有了一种默契。正因为有了这样一种默契,两个人之间就有了一种特殊关系。这是一种很奇妙、很特别的感觉。

    从此,余爱梅一穿上这套衣服,就会想到梁梦一。在她的感觉里,仿佛那套衣服就变成了梁梦一,他时时刻刻都在拥抱着她。她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有点羞涩,但羞涩之中又感到有点甜蜜。

    第一次的成功更增加了梁梦一的信心。

    又过了几天,梁梦一又到鞋店转了一圈儿,看中一双女式皮鞋,一问,一口价,三百八十元。梁梦一又如法炮制,先给店主付了三百元,说好第二天领人来买。在和余爱梅说的时候,还是上次那种说法,可说是轻车熟路,如出一辙。

    这次,余爱梅真的有些犹豫了。她清楚男女有别,欠人家太多不合适。可她又有点经不住新皮鞋的诱惑。虽然嘴上像是在拒绝,但态度上却有点半推半就。梁梦一知道,人在左右不定的时候,只要再拉上一把,就会争取过来的。于是就显出一种很随便的样子说道:“唉呀,只是便宜一点,又不是白送给你的,啥了不起的事,不要在意。”

    这句话果然有效,第二次又获得了成功。

    这以后,梁梦一又想出一个更为简捷的办法,他干脆找个商店,交点钱,让老板给开个购物券。凭此券在商店里愿意买什么就买什么。

    在把这些购物券交给余爱梅的时候,他又显出很随便的样子说:“别人给一张购物券,我也没啥可买的,你拿去吧,随便愿意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

    余爱梅当然不好意思接受,因为这种东西和现金没什么大区别,她怎好要人家的钱呢。于是梁梦一就又说:“反正也是别人白送的,我一时也没什么合适的东西可买,退钱又不给退,过期又作废了,你就拿着呗!”

    结果余爱梅又被说服了。

    就这样,隔三差五,或三百或五百的购物券,连着给了好几张。这样一来,余爱梅欠他的人情就越来越多,他们俩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近了。

    却说如今这个时代更像是男人的时代。只要有条件,吃喝玩乐,要什么就有什么,想什么就来什么,要多潇洒就有多潇洒。于是,女人们就开始忌妒了,她们也不甘寂寞,也要活得有点滋味儿。尽管她们中的大多数还不会像男人们那样到酒店里喝得昏天黑地,或者到洗浴中心之类的地方去找异性寻欢作乐,或者到网吧里半宿整夜地去上网聊天、打游戏,但在可能的情况下,她们也想让自己的精神生活丰富多彩一些。

    特别是在情感方面,她们也想或多或少地加入一点作料,使自己的情感生活变得多滋多味儿。那些在机关或事业单位里工作的女人们,因为没有多少事情可做,于是就闲暇生闲情。她们中那些三四十岁的女人,想趁着自己的容颜还没太衰老,对男人多少还有点魅力的时候,在不致破坏家庭的前提下,也想在丈夫之外再接近接近别的男人。她们会在一个科室,一个单位里,选择一个或者几个年轻有为又有点个人魅力的男人,把他们作为自己的精神恋爱对象。她们往往比男人显得更为积极主动。在玩笑的幌子下,闲聊瞎扯,打情骂俏,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唠;言谈举止,一颦一笑,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或多或少地总有些依依之情。

    如果说时下的好多男人都学坏了,那么如今的好多女人也都学疯了。

    在社会大环境和单位小环境的共同影响下,余爱梅的思想情感也开始有了些许的变化。对梁梦一的殷勤由不愿接受到半推半就,对梁梦一的慷慨由感激变成感情。所有这一切都为梁梦一的最终目标做了很好的铺垫。

    33

    梁梦一又上原来的大屋闲逛。艾侃和老侯也都在场。

    就在几个人闲聊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噼噼啪啪地响起鞭炮声,大家就齐到窗前去看,原来是街对面新开的一个洗车厂开业。

    这个所谓的洗车厂,和好多设在街边的洗车厂、汽车保洁中心、汽车美容中心一样,都没有什么规模,不过是在一楼门市房的车库似的房间里用水枪喷点水,然后用抹布手工擦擦而已。

    鞭炮声响过之后,一个老板模样的人比比划划地和几个捧场助威的人说着什么,事先安排好的几个等在路边的出租车开进了洗车厂里,两个手持水枪的工人便哗哗地往车上喷水。极简单的设备,极廉价的用工,一个小小的生意就这样开业了。

    看着那两条银蛇般的水柱在空中不住地飞舞,在车身上激溅出一片片泡沫似的水花,无数的水花跌落在地上,汇聚成涓涓细流,向路边的一个下水井哗哗地流淌去。言异群叹了一口气,痛心地说道:

    “我们一方面嚷着水资源短缺,城市供水不足,另一方面却又用水浪费惊人。看着这么多水就这么白白地流掉,真叫人痛心哪!”

    说完这一套大道理之后,言异群又走到窗前,看着对面洗车厂那两个仍在飞舞的水龙,不禁又感言道:“应该采取价格调控政策,大幅度提高非饮用水的价格,在一定程度上或许能够扼制这种浪费现象。”

    梁梦一也感慨地说:“说别的咱没见着过,若说这水资源倒真是个问题。我们老家的房后就是一条河沟子,原来一年四季水流不断。小时候,小伙伴儿们就常在里面趟水叠坝抓鱼玩儿。现在早就断流了,只有夏天山洪下来的时候才能看到水,成了时令河了。这才二十左右年的光景,就有这么大的变化,照这趋势下去,再过二十年又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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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 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

    一看有人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言异群心里高兴。他咳嗽一声,清理一下嗓子,又滔滔不绝地说道:“说到环境的恶化,有自然的因素,更有人为的原因。据有关部门报道,一个淮河流域就有大大小小的污染源上千家,治理好淮河的污染,国家需要投资多少个亿。这些企业能创造多少产值?国家能得到多少税收?污染造成的深远影响怎样衡量?我们是不是得不偿失?长江上游的天然林砍伐更是严重,致使水土严重流失。上游山上没有植被涵养水分,一下雨,洪水就急剧汇入河里,这是导致长江洪水泛滥的主要原因。矿区的乱采滥挖,更是把祖国的大好河山弄得千疮百孔……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言异群越说越激动。他喝了一口水,滋润一下嗓子,继续说道:“咱们也弄不明白,像煤炭这种不可再生的资源怎么能够出口呢!据说,我国煤炭的可采储量,按现在的开采能力,再有三四十年就全部采完了。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三四十年以后怎么办呢?我们拿什么做燃料呢?有人会说,我们还有石油、天然气呀!可这两样也是不可再生的资源,也有用尽的时候,到那时又该怎么办呢?我们将会给子孙后代留下什么呢?我们干吗要这么急功近利呢?据说,人家美国的地下石油储量也是很丰富的,可人家却不急着开采,而是花钱到国外去购买。日本是个自然资源相对匮乏的国家。据说,日本人从国外买回矿石扔到海里,作为资源储备起来。而我们的自然资源人均占有量本来就不高,可我们却急着出口,急着换钱花……这几年羊绒衣服多了起来,据说羊绒出口也创了不少外汇。人们知道,羊绒是产在山羊的身上的。据说,在美国等一些环境保护意识较强的国家,根本就不允许饲养山羊,因为它的习性就是喜欢吃草根,饲养山羊会使草场沙化。而我们国家在这方面就显得很随便,只要有市场,就任由它发展下去。因为山羊的羊绒比普通绵羊的羊毛值钱,牧民们就大量饲养山羊,而且是漫山遍野的游牧放养。在换得一些外汇的时候,我们还沾沾自喜,说我们的出口创汇取得了怎样怎样的成绩。结果是草原沙化日趋严重。这几年的沙尘暴就是自然界对我们人类的一种报复形式……以消耗资源,牺牲环境为代价,换得眼前一点利益,是得不偿失的,是对子孙后代的犯罪……”

    老侯一看言异群说起来没完没了,就有点不耐烦,但嘴上却说:“谁爱国?我们的小言才是真正地爱国呢。他忧国忧民,忧得满脸皱纹,头发都白了。他是从心里往外地爱国,不像有的人只是嘴上唱颂歌,喊口号,心里想的却是怎么有利于自己就怎么做。若是多一些小言这样的人,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社会,就早好了。只可惜这样一个好公民,国家不知道,社会也不认可,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可惜,实在可惜呀!”

    艾侃直言批驳道:“国家社会的大事,是你一个小老百姓能管得了的吗?忧也白忧。把自己的事情弄明白得了,管那么多干啥!你累不累?”

    这二人一个冷嘲热讽,一个直来直去地抢白。言异群觉得与这些俗人实在是说不明白,只好暗自摇头叹气。心里却想,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中国人缺少的恰恰就是这种社会责任感。一个个油头滑脑,诡计多端,小心眼儿里只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只想着个人的升官发财,出人头地,却对国家社会的命运漠不关心。人们过分强调适应社会,却没有谁想要改造社会。尽是这等国民,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社会,何时才能真正进步呢?唉……

    梁梦一觉得艾侃说的话虽然有些消极,却也有点道理。是呀,想那么多沉重的问题有什么用呢?还是想点让人轻松愉快的事情吧!于是,余爱梅的形象又开始浮现在他的眼前了。

    34

    上下班的时候,梁梦一还是喜欢一个人步行。遇到马路边上有裸露的土道的时候,他更愿意走在土道上。在他的感觉里,那种双脚实实在在地踩在土地上,不紧不慢、自由自在地行走,实在是一种享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土道会那么情有独钟,是农村长大的人对土地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呢,还是居住在现代城市里的人们所特有的一种回归自然的渴望呢?

    这天晚上下班的时候,梁梦一正在半路上优哉游哉地走着,整个身心沉浸在一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美好境界之中。

    就在此时,忽然左右各有一个人靠拢过来。其中一个问道:“喂,你叫啥名?“

    半路上忽然有陌生人问姓名,梁梦一有些莫名其妙,停下脚步,朝两个人看了看,纳闷地说道:“我们不认识呀!你们管我叫什么名干啥?”

    另一个人答非所问,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不是叫梁梦一?”

    梁梦一更加感到蹊跷,素不相识的,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再一看两个小子流里流气,一副社会上小混混儿的模样,顿时就警惕起来了。看看天色还没怎么黑,路上来往的行人还很多,车辆也是川流不息,就壮着胆子说:“是又怎么样?你们有什么事吗?”

    那两个人顿时凶相毕露,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道:“你说怎样——揍你!”

    话音未落,那两个小子就劈嚓啪嚓地动起手来。

    却说这梁梦一生来体格就不够魁梧强壮,自小又接受不打人、不骂人才是好孩子的家庭教育,长大后上学读书、习文练字,渐渐就养成了崇尚文墨,鄙视武力的性格,对打架斗殴,打打杀杀的事情不屑一顾,对那种武夫蛮人的行径更是瞧不起,成年以后,从没和谁交过手。一句话,他根本就没有挥拳动脚这方面的经验。此时,他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只三拳两脚,就被人家打倒在地。他完全被打蒙了,只是本能地用手护着脸面,缩颈藏头,虾米似的弯着腰,任由人家踢打。

    很快,周围就聚集了许多人,一个个都张着惊异的眼睛看热闹,没有一个人上前拦阻。岂止这样,那两个小子看似粗人,却有点政治家的素质,知道舆论宣传的重要性,在拳脚相加的同时,没忘记动用喉舌:“老小子,打死你也让你死得明白,你玩弄别人的老婆,就得叫你受点皮肉之苦。不受点皮肉之苦,你就不会长记性。”

    这宣传果然见效。人群中竟有人喊道:“该打,打得好!”

    正不知这梁梦一将被打成什么样呢,忽然有一辆警车由此经过。两个小子一看警车来了,以为是有人报了案,警察来抓他们来了,这才逃之夭夭。

第五部分 议论别人是是非非的人们

    梁梦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鼻子也破了,正在流血;颧骨上有一处擦伤,感到火辣辣地疼;头发被揪扯得戗戗着,东一撮儿西一撮儿,有点像新潮发型中的爆炸式;头发上,衣服上,灰土土的;脸上的血与土和成泥,用手一抹,黑一道白一道,有点像印第安人脸上的油彩。

    打斗的硝烟已经散去,人们不必担心会溅到自己身上血,于是就更加靠近,想看看这因玩弄别人的老婆而被打的究竟是何等样的人。

    梁梦一的耳朵被打得“嗡儿——嗡儿——”地还在响着,像老式剃头匠手里打着的“唤头”发出的余音。在这余音之外,他还能听到人群里的议论声——

    “怎么的啦?”这是刚到跟前的看客好奇地问询。

    “打架了呗!”这是知情者在做义务讲解员。

    “为啥打起来的?”

    “第三者插足。”

    “看样子打得不轻啊。”

    “活该,玩人家的老婆就该打。”

    梁梦一不敢往人群里面看,怕看到熟人难为情。

    他的腿也被踢伤了。他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走出包围的人群,来到路边。他想打个出租车,赶快逃离这令他难堪的境地。他连着向两个出租车招手示意。司机们见他这副狼狈而又恐怖的模样,没有人肯停下来。

    他平时总爱步行,这下倒好,想要打车都没人拉了。没办法,他只好一瘸一拐地走着。他先奔一个社区医院而去。在那里,把身上擦破的地方用酒精棉擦了擦,贴上药布,又打了一针血清。然后就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

    回到家里,妻子温惠贤一见他这副模样,吓坏了。忙用手轻抚他脸上和腿上的伤处,查看一番之后,伤心叹气地问道:“哎呀,这是让谁打成这样的?”

    梁梦一只说不知道,说他根本就不认识那两个人。妻子说:“那两个人呢?”

    梁梦一说人早都跑了。

    妻子用怀疑的口气说:“不认不识的怎么会打你呢?准是你得罪了什么人了。”

    梁梦一说他没有得罪什么人。他嘴上是这么说,可他心里早已清楚,准是余爱梅的丈夫王文成那小子找人干的。

    梁梦一猜的一点都没错。就在这天晚上下班的时候,在距梁梦一单位门口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出租车,车里面坐着四个人,一个是余爱梅的丈夫王文成,一个是王文成的弟弟王武成,另两个人就是在王文成家里参与密谋殴打梁梦一的那两个小子。在梁梦一走出单位大门口的时候,王文成就在车里给那两个小子指点道:“就是那个人,他就是梁梦一。”确认之后,王武成告诉出租车保持距离,缓缓地跟着。跟了一段之后,王武成觉得可以下手了,便告诉出租车等在路边,随后朝那两个小子手一摆,两个小子就下了车,直奔梁梦一而去……把梁梦一毒打一顿之后,听到警车响,两个小子就跑上等在路边的出租车,车门一关,几个人就跑了。

    梁梦一知道是什么人打他的,可他却不能对妻子说,也不能对任何人说。他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吃个哑巴亏。

    梁梦一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没法上班,次日早晨就给单位主管局长打了电话,说自己身体不大舒服,要在家里休息几天。

    就在梁梦一在家里休息这天,也就是挨打的第二天,早晨上班的时候,单位同事发现大门口的墙上贴着一张纸,上面用打印机打着两行寸许的大字,写的是:“梁梦一勾引良家妇女,是个好色之徒!”

    白纸黑字,赫然醒目。单位同事谁走到大门口那儿都要停下来,好奇地围着看一会儿。街上的行人,有的也在驻足观看。很快,大门口那儿就聚集了很多人。人们交头接耳,嘁嘁喳喳,议论纷纷。

    余爱梅没想到事情会与她有关系,也挤进人群里,要看个究竟。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晕过去,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满脸通红。她真想一把将那张纸扯下来,但她又不能那样做,也不敢那样做。那样的话,就是不打自招,就等于承认她就是那个“良家妇女”了。

    事不关己,谁都不怕看热闹,谁都不怕热闹大。没有谁想到要把那张纸扯下来。直到纪副局长上班来的时候,看过纸上的内容,考虑到对单位影响不好,这才命人把它扯了下来。

    薄薄一张纸,寥寥十几个字,顿时使得全局上下一片哗然。

    那些目光敏锐,明察秋毫,洞察一切,私底下又爱议论别人是是非非的人们,对梁梦一和余爱梅的关系早有察觉,早有议论,觉得事情迟早是会败露的,对小字报的出现并不觉得太意外。在知情者当中,当然是张重臣对事情最清楚不过的了。而那些平时不善观察,对别人的是是非非不怎么在意,或者信息不怎么灵通的人们,咋一看到这张小字报,则感到非常的震惊和意外。比如言异群,看到小字报之后,就好奇地睁大一双疑惑的眼睛问这个问那个——“哎,那里面说的‘良家妇女’是谁呀?”对言异群提出的问题,不知情的当然只有摇头,知情的也只是笑而不答。

    不管是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人们都普遍认为小字报乃是那个所谓“良家妇女”的丈夫所为,因为那段话的字里行间充满了情敌的仇恨和对“良家妇女”名誉的保护,只有作丈夫的才最应该有这种感情和用心。

    人们三三五五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窃窃私语,所谈论的都是同一个话题。从人们异样的表情当中可以看出心态的不同。有的喜笑颜开,那是对梁梦一的艳事心怀忌妒,幸灾乐祸的;有的一脸狐疑,那是不知详情的人猜测种种;有的啧嘴摇头,那是富有同情心的人对当事者的窘况感到遗憾,对那“良家妇女”更是深表惋惜。

    在别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余爱梅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坐卧不宁,心中又羞又恨。羞的是她估计别人已经猜出那被勾引的“良家妇女”就是她自己,恨的是梁梦一不该引诱她到他那个“水晶宫”里去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同时也恨自己贪图小便宜,没能把握好自己,更恨自己的丈夫出手太狠,在毁掉梁梦一的同时也把她给坑了。

    看着对面梁梦一的空座位,她恨不得找上他家去,当面骂他几句。可是转念一想,这能全怪人家吗?人家也没强迫你,还不是你自己愿意吗?她又想回到家里和丈夫大闹一场。可是再一想,自己能闹得出吗?你自己在外面和别人好,给人家戴了绿帽子,还不准人家找机会出口气吗?想来想去,她觉得谁也怪不得,要怪只能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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